心爱的呢大衣

兴化三水园论坛

一到换季，女儿就为我和她妈购衣买鞋，过年了，更是挖空心思。“不要为我买，衣服多着哩，还是新崭崭的。”她我行我素，把我的话当着耳边风。年积年累，衣满为患，虽有几次裁员，但有一件呢大衣，我就是不忍让它下岗。老伴曾执意将它送人，都遭到我的反对。

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新春佳节，在满大街衣着光鲜的人群中，一位相貌平平身着雪花呢长大衣的单姓领导，风度出众，鹤立鸡群，收获极高的回头率。真是“人靠衣装马靠鞍”，我羡慕嫉妒，心里直流口水咽唾沫。

奢望的种子在心田中一天天萌发。当年腊月，我请父亲陪我找兴化二百公司陈哥帮忙。偌大的服装陈列室里，我一眼相中一款厚实平整庄重大气的呢大衣。墨黑底料上显现稀疏白毛，如同均匀地散落着雪花。试穿了一下，不长不短，很合身，对镜一照，顿觉尊贵了几分。陈哥说，你这身材配这大衣再合适不过。我瞄了标价，234，心里一咯噔。陈哥似乎看出我的心思，招呼道，给你批发价，218。父亲看我仍是犹豫，抚摸着大衣说，这衣服三年五年都穿不坏，能过好多个年哩，狠下来吧！我咬咬牙，终于拿下了。

过年了，我小心翼翼从衣柜中取出呢大衣，穿上身，扣好全部纽扣，挺起胸，右手由上而下抚摸一遍，感觉太贵重，嫌张扬，倒像“丑媳妇怕见公婆”似的。走出家门，周围的人对我刮目相看，我的内心隐生骄傲和自豪，神情却有些局促不安。每逢做客落座前，先用手指检验一下凳面是否干净，然后将大衣下摆提起，以免坐出皱纹。落座后，又用手抹一下桌边，唯恐有油污玷污衣袖。到哪儿再也不像以往随便倚墙靠壁，变得斯文起来。妻子笑话我，穿呢大衣受罪啦！

过了“十六夜”，就像孩子断奶般依依不舍地将呢大衣收藏起来。我想，以后总不能像妻子所嘲笑的那样“穿呢大衣受罪”吧。聪明的我，办法总比问题多，花35元买一件乳黄色风衣加在呢大衣上面。从此，呢大衣有了保护伞，我穿着它如同不露富的大款、不显摆的才子，不卑不亢，从容自如。

正如父亲预言，呢大衣让我风光了好几度春节。可是，时过境迁，因为短呢大衣的兴起，长呢大衣的身份一落千丈，像我这等也在社会上走的角色，如果过年还穿着它，必定被人笑话。咋办，我灵机一动，抠门到家，横下心，请裁缝徐同学使“长大”（长大衣简称）摇身一变为“短大”。尽管如此，只要稍稍留意便会发现，口袋部位和领口款式完全与众不同。我勉强将就了一年，实在受不得外界舆论的压力，“假的就是假的，伪装应当剥去”。从此，改装的“短大”束之高阁，只是像一位初恋情人被我牵挂并留恋着。

一年初冬去湖南武冈，心想，那边的人反正不谙我呢大衣的底细，于是让久违的它堂而皇之地随我乘飞机坐高铁，出游半月中，不但没有露出蛛丝马迹，还被夸赞为质量上乘哩。

这件呢大衣进入我家已近40个春秋，它常年深藏不露，风光不过百天，每年“曝伏”（伏天曝晒）一次，没有下过一次水，崭新如初，风采依旧。当初购买时，我狠了又狠；买回后，我省了又省；落伍后，我忍了又忍。至今，我一直将它收藏于衣柜中，也珍藏于心底里。　　





作者简介

倪高扬 男，1956年生，退休返岗教师，兴化市东方巴黎幼儿园法人代表，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，出版《敬畏教育》《有滋有味兴化话》等著作七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