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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主任 文/倪高扬
牛主任初到D镇，首次去理发，店里有点忙，只好于一旁排号。理发的章师傅见着他面生，一边咔哧咔哧地剪着发，一边抬眼打量，衣着朴素，土里土气，小麦皮肤，脸胖唇厚，腚部好像镶着好多肉，比渔民的屁股还要“拿”。章师傅自作聪明套起近乎，“师傅，你是哪个‘大网帮’的？”“不，不，我是刚到你们这儿的老师。”牛主任的回话让章师傅尴尬而疑惑，嘴里没说心里话“你哪像个老师？”一向神气六国的章师傅这回看走眼了，后来才知道，他还是全镇教师的头儿，真是人不可貌相。
牛主任不耍官腔，讲话慢声慢语，有时“咽呃咽的”像短路，两眼时不时地左顾右盼，让人开不得小差。明智的他，对班子里的猴子从不硬扳，相信退一步海阔天空，但对普通教师会表现出异常牛气。下属学校凌老师陡然像吃错药，为他妹夫被“罚充”的事与校长公然叫板。这还得了！牛主任火了，拎小鸡般将他拎到中心校，轮番施压，一天天的检讨就是不深刻，非要他交出个幕后不可。凌心里没底了，将无辜的李老师捏造为高参。但是，赤脚的不怕穿鞋的，李老师面对牛主任的软刀子，毫无畏惧义正辞严。事后，凌吞吞吐吐地向李赔不是，说，中心校不仅有“牛”，还有“鬼蛇神”，本人实属被逼无奈，此为人生败笔。
牛放过了凌，却盯上了李。李近乎二愣子，认死理，平时埋头工作，不惹事，也不怕事，关键时刻会变为钢铁战士。牛等来了一个机会，发民师任用证时，扣押李的证书。一天，李借故向校长发难，“这初三语文我没本事教，您另请高明吧！”“你不是教得好好的吗？”校长疑惑不解。“大家都有证，何必让我‘无证经营’？”校长明白了，“噢，知道了，下午就和你去办。”
在中心校，牛问端坐于办公桌对面的李，“这么久了，你怎么才来‘要’啊？”李说，“不是‘发’吗，为什么唯独我要‘要’？”“你学生成绩不及格呀！”牛似乎理由十足。“那是领导借班替我考的。”李接着补充，“我接过这个班教了一年，升学均分第一，全镇唯一一个满分学生就在这个班上。”牛听了不置可否，从抽屉里摸出证书，又从桌边推至中央，说，“你的证书在这儿”。李看他似给非给的架势，感觉在被耍，便强装镇静说，“我家穷，没柜没橱，放主任这儿反而保险。”牛听后目瞪口呆。站在一旁的校长忍不住了，一把抓起证书，往李衣襟里一塞，“快谢一下牛主任，回去还要上课哩！”返校途中，校长开导李，别书生气，平时也得对领导客气客气。
牛称不上老虎，但对厚黑学挺有造诣。你想外出函授他不批，为啥？有人支招，意思一下即可。你想进城那是不轻易盖到公章的。不过做生意也有亏本的时候。蒋老师为了进城，无奈敬了供，事成后如同吃进苍蝇耿耿于怀。可是冤家路窄，牛的宝贝女儿落到了蒋的舅舅手下。舅舅为外甥报一箭之仇，将牛的女儿“调”到乡下分厂。牛惯了的牛主任这回不牛了，孙子般来了个“二姑娘倒贴”。
牛很勤政，经常到村小听课，开始让教师们吓得屁滚尿流，后来听他评课“鸡巴啰嗦”地说不出个“粯子和米”，便刮目相看。每逢期中、期末总会自带一组下村视导，今天这家，明天那家，历时一周。那时交通不便，夜里就地宿营。牛美其名曰减轻住宿压力，和部下一起“砌墙”，每每砌到“东方红”。论他常胜将军并非牌技过人，而是“属狗屄”的只进不出。有的校长神气，悄悄塞给他赌本。他若无其事地收下，输了没账算，赢了连本带利全归“六相公”。
牛是明白人，有时内心并不光明，聪明反被聪明误。为李“转公”，他明里口口声声赞成，暗里却向市里“证实”有问题。“撒谎就怕三当面”，他玩火失手，惹怒了镇领导，掸不到底了，自认晦气，悄悄圈铺盖走人，热烫烫的位置让S翁得利。
唉，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。回家的牛卖红薯怕丢人，数星星又不耐烦，于是以打小牌消遣，万万意想不到水陈小学的颜老师三天两头地造访。颜曾与校长多次无理取闹是事实，但一马归一马，不应“对人不对事”，怎么可以因学校丢失六年级地理课本而扣发他一人的工资呢？你既然知道颜有点神经，就更不该将他当软杮子捏，最终如同滚烫的山芋粘在手上，想甩都甩不掉。颜表面上一直忍气吞声，暗地里却侍机反咬。某天冒着蒙蒙细雨，颜也真够“负心”，步行二十多里赶到牛府，见牛正在牌桌上玩得起劲，嘴里控诉着“你赌博，你赌博”，脱下“泥稀落污”的球鞋，上去就是猛抽，严重抽毁了牛晚节。
牛这回瘪子吃大了，第二天“搬家兵”打回D镇去。他忍辱负重，一人打前锋，在中学门口与颜一见面便斯文扫地扭打起来。牛太不经打了，三下五除二，脸就被打得像血盆。当来势汹汹的家兵赶到时，为时晚矣，颜已逃之夭夭。
都说成功的男人后面总有一位伟大的女人。牛的老婆无业，长期“随君”。这位女流之辈绝非等闲之辈，来的都是客，全凭嘴一张，待人接物可圈可点。有人说，牛的军功章上有老婆的一半；也有人说，牛并不坏，坏就坏在老婆身上。其归因见仁见智。
某年秋，一位青年为D镇高老师家安装大理石，说他岳父姓牛，曾在D镇做过校长。高怎么也想不出个牛校长来。原来那时的“中心校”改为“教办室”，一把手叫“主任”。噢，你说的是牛主任啊。高询问牛主任近况，哪知牛瘫痪一段时间后便泥牛入海了。
唉——，是谁夺走了牛主任幸福晚年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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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3-5-13 09:02:46
